儿时见到娶亲的队伍,我们会大声的喊说:“姐夫,赶野猪,赶到猫猫石,屙泡屎烧烧吃”。后来才知道猫猫石是个地名。少时候村中所见,有人赶着马车,拉一车坛坛罐罐和碗到村中,吆喝着“换碗喽、换缸喽,猫猫石的缸”,村人用谷子或大米兑换,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,我家还换过兰花碗,如今还剩的二三个。“猫猫石的缸好的就是好的,孬(方言,pie)的就是孬的”是过去人们常说的一句话,换言之就是“不知好歹”。

真正地到猫猫石走了一趟,是庚子四月初十日。头晚在王启国老师的微信朋友圈看到关于潦浒开窑仪式的事宜,于是在“五一”休假的这天去了一趟猫猫石。

骑车去猫猫石,顺着南盘江过响水坝就是麒麟区越州镇境界。猫猫石,即潦浒村,古称老虎石、潦浒石,村落坐落在南盘江畔的丘陵地带。

村中一条老街,长长的乡间道路。如今水泥浇灌的路面,两旁老民居鳞次栉比,多是土木结构青瓦房。历史的沧桑,镌刻在每一间店铺的每个角落。屋顶上一匹匹扁瓦(坂瓦),老墙乃土墼所砌。楼檐下,散落着缸缸罐罐,历经时光、风雨雕琢,痕迹斑斑点点,显就老时光,都有故事。

与村中长者闲聊,长者回忆从前的街市景象。一位老人见我拿着相机,说道:“我有一块牌子,你给要照照”,“哪样牌子?”我随口说。跟老人进屋,他往楼上拿下一块三合板,一看,上面墨汁写着“文盲茶室”四个字。我拍过照后,老人对我说起,不要小看这块牌子,多年前搞活动,还得过奖。我问他原来你家开过麻将馆?他笑而不答。

在村子里面去转一转,后来在一个小卖店的旁边和当地的村民闲聊一会。

《古越州志》关于市集简单的写着“潦浒石市:己、亥二日为大集,寅、申二日为小集”。这条老街,从某种意义上而言,这里影响过制陶工艺的历史变迁。

老街尽头,南盘江边新建了潦浒街市。

村与南盘江相邻,桥,浸染着岁月烟云。

《古越州志》就有记载:“潦浒石桥:以木为之,现修石桥,而功未成。”又说“潦浒石之大流:即中洲河之下流,相传河中有石老虎生于河底。”

我在桥边看碑刻,一老者告诉我,老桥2013年年被大水冲垮,现在新的大桥,叫作“花桥”。老者还说,原来桥头竖着好几筒碑,后来毁坏,现在就剩这块老碑。

《潦浒石建立大石桥名为广济桥德政碑记》开篇:“潦浒石距曲靖六十里,乃南盘江、白石江、潇湘、乌龙诸江之汇,河面甚阔……运陶器往来不绝。旧有木桥二道,夏秋水涨每多沦胥。先民虑此,旋修旋圮……聚众多鸠工共议建石桥五硐,宽二丈、高三丈余、长三十余丈……

碑底部的文字残破,水泥镶嵌的时,把下头的字盖去了,使后面的文字已经看不清楚,但大多文字可识别。碑上明确刻着“民国二十二年”字样。

这从碑文里所记载的内容就可以看出。碑上文字是为修桥的人的纪念。石桥的建成,解决了窑工到江对岸取土、砍柴的困境,推动了潦浒石陶瓷业的发展。 

广济桥的名字取得好, “济”,在此就是渡、过河。

看完这个碑我又继续在河边转转,据说,现在修建的猫猫石码头是在旧址修建的。与重新修建的广济桥下几十米处,一座混凝土桥,叫广缘桥。落花时节的岸边,碧柳挂满枝头。有雀鸟飞过,一只、两只、三四只。落在枝上,吟唱。河面布满青苔和水葫芦。眼前,两只黑白花纹的鹡鸰落在水面上。脚步声响,一时惊起,兀自跳起,便飞到河对岸的柳间无影无踪了。

查阅乾隆《陆凉州志》,其中一段写道:“水路至府,自州南门外大桥下船,二里,河头;十五里,撤河坝;十里,舟东;五里,洗马湾;十里,河西堡;十里,古城;三十里,响水坝(坝北南宁界);自坝至府一百二十里,俱系逆流而行。”

过去水运兴盛,通过水路运输陶器,源源进入寻常百姓家。

故事终将付于逝水流年。

据史料记载,南宁县“猫猫石”明代就有土陶生产。潦浒一带泥土可烧制陶器,烧制瓦罐、瓦缸、瓦盆、土碗等生活用具。到了清康熙年间,有四川卖碗人在潦浒村发现制碗的原料,后定居此地烧制碗类。也就是村老告诉我的话,村北制碗,村南烧缸。猫猫石烧纸的青花陶碗,绘有仙鹤,落着“潦浒”款的,在友人小蔡处见过,小蔡经营一家古董店。

村中保留着从前的龙窑,柴火烧制陶瓷。村中传统的古老制陶技术与现代化高科技陶瓷生产共存,延续着古老的产业。

走进制陶作坊,绝大多数店都有自己的制陶作坊。

作坊里的有工匠在拉陶胚。

出窑的工匠在挑陶器。

随便走进一家店,柜台上,茶壶、茶罐、茶缸、茶盏等工艺品,价格有高低贵贱之别。院坝的地上堆码着缸缸罐罐和花盆,新的制作,依然传承数百年前的陶韵。

陶皿上有关于古老的传说,那是火与泥的生命融合。

我购买了新开窑的两件微型陶器,一只葫芦,一只钵,归来的时候,折得幼小铜钱草,插在陶瓷中。当然,我的节假日骑车穷游,亦是无聊时光的打发,在潦浒相遇了几分钟也好,一天也罢,只不过是我的行拍笔记中的微微记录,一眼潦浒,心安。

(图文/太祥坤)